听到这动静，翁虚道人立刻意识到不对，这显然不是山上的弟子。

微眯双眼，垂在体侧的手已经捏起手诀。

声音越来越近，离他身后，只余五步。

在来人停下来的一瞬间，翁虚道人毫不犹豫的挥手一击，继而转身。

但当他完全回过头来，看清身后的人，脸上所有的表情都烟消云散。

取而代之的，只有震惊和恐惧。

映目就是青绿色玉石质地的身体，上面雕琢的印记依旧清晰可见。

不仅如此，那玉石质地的身体上，还能看到许多刀剑劈砍过的伤痕，有些地方甚至会有大大小小的碎块缺失。

面部神情慈眉善目，精致到几乎辨别不出男女，只是眼眶中镶嵌着两颗实实在在的人眼，着实有些突兀。

盯着眼前的神像，翁虚道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大脑中空白一片，只能眼看着神像朝着他继续一步步走来，最后在他面前停下。

“小景。”

神像突然开口，那苍老却浑厚的声音令翁虚道人神经更加紧绷。

“别来无恙啊。”

那一声“小景”，直接击溃翁虚道人的心理防线。

他精神恍惚，不自觉后退了几步，似乎想要从神像前逃离。

可身后就是供奉着历代掌门和师祖牌位的供台，他跌跌撞撞一退，直接撞倒了供台。

台面摇晃，上面的烛台失去平衡直接倒下，顺势将牌位也一起带倒，烛火点燃了帘布。

手臂被飘出的火星灼伤，他一下子回过神来，此时火势开始越来越大，连供台上的牌位都开始燃烧。

“小景。”

神像再次出声，“不认得师父了吗？为何连师父都不喊一声？”

“师……”

翁虚道人下意识就要顺着神像的声音，将那句“师父”喊出来，可只说了一个字便下意识噤声。

一瞬间，脸上的震惊和惶恐消散，他目光凌厉地盯着神像。

“邪祟！”

顺手拿起了供台上的浮尘，他万分笃定地说道：“真是不知死活，迷眼竟迷到贫道这里来了？！我师父仙逝三百余年，你竟敢以他音容惑我？找死！”

反握浮尘，翁虚道人直接凌空绘符，随着浮尘轻挥，符箓瞬间炸开，赤色的光芒掀起地上的青砖，甚至是供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，齐齐冲着神像袭去。

神像连忙闪躲，却依旧被符箓余威伤到。

伴随着细碎的声响，一道极其显眼的裂纹直接贯穿它的上半身，顺着脖颈，蔓延至面部。

感觉到翁虚道人毫不遮掩的滔天杀意，神像也提起了精神，不敢再大意。

那双人眼盯着翁虚道人看了许久，他摇摇头，言语中带了几分失望。

“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你还是这副样子，丝毫未改。小景，你真是着魔了。”

简单两句话，令翁虚道人怒意更甚，他手中浮尘甩动，冲着神像的每一次攻击，都用尽全力。

“贫道复姓司徒！名知虚！号翁虚道人！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小景！”

轰！

又是一击。

神像闪身躲开，巨大的波动直接将殿内的柱子拦腰劈断一根。

“究竟是司徒知虚，还是司徒景，这重要吗？”

神像似乎开始习惯了翁虚道人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势，它躲闪起来，也更加游刃有余。

“司徒景就是司徒景，不是你凭空编纂出一个可笑的故事就能改变的！我问你，回山之后，你对你的师兄们都说了什么？”

翁虚道人，不，应该是司徒景，听到神像的这句话后，动作猛地一滞。

似乎是被提起最不愿面对的过往，他怒不可遏，双手攥握成拳，额头青筋暴起，眼白布满了血丝。

他死死盯着神像，一言不发。

“你不愿说？那好，我来替你说！”

“回到茅山之后，诸位师兄询问你师父下落，而你，一把鼻涕一把泪，哭着对他们说，师父失手死于仙祠村，被厉鬼吞噬尸骨无存。临死前，师父将掌门令牌和法器皆传于你，为稳定茅山人心，由你替代师父名讳，成为新的司徒知虚，新的茅山掌门……司徒景，我说这些，是也不是？”

“胡言乱语！”

司徒景咬牙切齿地反驳神像的话，可是他的声音再大，还是透着心虚。

“我胡言乱语？”

神像冷笑，“好徒儿，为师这编故事的功力，可是不如你啊！”

听着神像明目张胆的嘲笑，司徒景已经完全不再顾及此处还供奉着历代掌门和师祖的牌位。

为了能够斩杀掉眼前这个东西，他不管不顾的乱打乱砍。

此时，火已经烧着了半个偏殿，正殿守更的弟子听到这边的动静，立刻赶来。

看到着火，赶忙去通知其他师伯师父，又喊人前来帮忙灭火。

殿内打斗乱成一团，殿外弟子们吵吵嚷嚷。

清远道长和其他几位同辈的师兄弟一起，听到动静匆匆忙忙的赶过来。

知道司徒景还在里面，慌忙就要冲去救人。

但还没来得及进去，偏殿的另一半房梁也轰然倒塌，烧着的火焰直接飞溅到众人面前。

火势逐渐开始失控，已经不是几盆水就能够熄灭的了。

并且夜风一吹，竟开始朝着正殿的方向烧去。

清远道长见状，立刻吩咐下面弟子先去灭火，而他不顾众人阻拦，毅然朝着火海中走去。

大火中央。

司徒景仍旧在与神像对峙。

神像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，一双人眼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司徒景，像是在看一个笑话。

而司徒景发髻散乱，身上的道袍或被烧，或被撕裂，残残缺缺，十分难看，就连他手中的那柄浮尘也被烈火烧掉了不少——

整个人犹如一个疯子。

他随意丢掉了手中已经废掉的浮尘，气喘吁吁地死死盯着神像，犹如一头暴怒的恶兽，准备随时暴起吞杀。

但犹豫片刻，他还是压下怒意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
“司徒知虚……你到底想怎么样？你既不是来杀我，那上山来又是何意？仙祠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你的封印怎么会被解除？袁庆野明明说崔珏杀了你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