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。

虽然城中禁鞭炮多年，可总有些郊区偏远的地方，还是能搞到烟花爆竹。

从一早开始，外面就断断续续传来鞭炮声，提醒着人们新年到了。

温舒曼一早起来伺候外婆洗漱，又帮她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还拿出一顶红色喜庆的帽子帮老人家戴上，总算让外婆有了几分精神气。

“外婆，您先休息会儿，我回去做饭。今天是除夕，我们得吃点好的，我尽快做好了送来。”将外婆收拾好，温舒曼起身叮嘱老人家。

外婆心疼她，低声阻拦：“不用了，我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，随便弄点就行了。”

说起两人，老人家叹息了声：“去年，是小辰陪着我在疗养院过的除夕，缺了你。没想到今年又是你陪着我在医院度过，缺了小辰，哎……”

温舒曼已经起身，闻言脸色也落寞了几分。

其实一早，她想过要不要跟周奕辰联系下的。

她很确信自己对那个人已经没了任何情分，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。

可站在外婆的角度——老人家不能跟女儿团聚已经是悲哀了，如今连陪伴十几年的晚辈也缺席身边，未免遗憾太深。

她想着就算是为了让外婆心里宽慰点，主动联系下周奕辰，问问他的意思，要不要一起团年。

但当拿出手机，翻出他的号码时，温舒曼还是犹豫了。

想到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，想到秦慕深说他当年可能杀过人，她心里情绪又复杂起来。

虽然她也能猜到，周奕辰就算真的害人性命，多数也是为了解救自己，可她还是不能接受那样一个阳光正向的男人，居然手染鲜血的事实。

她怕自己伪装不好，怕在外婆面前露了馅，事情说出给老人家带来更多伤痛。

所以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。

此时听外婆念叨，她勉强扯了抹笑，柔声宽慰：“奕辰哥都快结婚了，这么重要的除夕日子，他肯定得陪伴未婚妻吧。以后，等他成家，他的重心就在自己家庭上了，我们不应该再依赖他，打扰他的生活。”

外婆叹息更甚，点点头：“你说得对，我都懂，算了……别联系他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她交代好老人家，转身离开病房，轻轻关上门。

不料一回头，抬眸便看见周奕辰站在面前。

他西装革履，清秀俊逸，手里拎着东西，看样子刚刚来到。

两人视线接触上，温舒曼明显吃了一惊。

“曼曼，你去哪儿？”对视片刻，周奕辰率先开口。

温舒曼清咳了下，“我……今天除夕，我想着回去做些好吃的带到医院来，跟外婆吃团年饭。”

男人手臂一提，“我都准备好了，你不用麻烦了。”

女人更加诧异。

“你……今天不用陪秦大小姐吗？毕竟你们都快结婚了，应该一起过年吧。”

“不用，她回秦宅，我去不合适。想着我们去年都没有一起陪外婆，今年机会难得。”周奕辰淡声解释，没有提及自己跟秦凤的感情危机。

人都来了，温舒曼不好赶他走。

但她又不想跟周奕辰共处一室，于是紧急找了个理由：“那你先去陪着外婆，我下楼买点东西。”

话落没等周奕辰回应，错身快步走开。

进了电梯，她缓缓松了口气，不知道等会儿回来该怎么办。

大过年的，总不能当着外婆的面推推攘攘。

下楼，心不在焉地走出去，在医院附近的超市逛了圈儿。

人声鼎沸，喜气洋洋。

她买了点糖果跟新鲜水果，又转身回医院。

快走到电梯厅时，目光接触到一人，温舒曼的脸色瞬间阴沉凝固。

温巧玲……

她居然又来了。

心中瞬间火起，她想到不久前刚上去的周奕辰，第一反应就是两人又商量好的！

等距离拉近，她冷着脸开口就问：“是周奕辰让你一起来的？幻想着吃团圆饭？”

温巧玲今天穿得整洁得体了些，闻言讪讪地一笑，语气带着讨好，毕竟这女儿如今身价不凡了。

“小曼，你在说什么？我跟周奕辰没联系，是不是他也来了？那我完全不知道的……”她双手一起摆了摆，又吱呜着道，“我是想，大过年的，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，应该在一起聚聚，外婆都这个年纪了，谁知道还能有几个除夕呢，我想陪陪她，不留遗憾……”

温舒曼话没听完就强忍着怒意，很生气地斥道：“你别诅咒外婆！只要你别气她，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！”

“好好好，我保证不气她，我只是上去看看，给她拜个年，她要是不乐意见到我，我马上就走，这总可以？”

“不可以！”

温舒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，抬步走进电梯。

温巧玲厚着脸皮跟上，但还没走到电梯前，温舒曼狠狠一眼瞪过来。

她连忙陪着笑，“小曼，我到底是她亲女儿，是她唯一的孩子了，这大过年的……”

她眼神透着祈求，还有浓浓的忏悔与期盼。

纵然知道她很可能是装出来的，可温舒曼想着外婆的病，想着温巧玲虽然难听却在理的话，迟疑了几秒，还是妥协了。

她往后退了步，给对方让出空间。

温巧玲笑着进了电梯，按下楼层键。

母女俩一起走出电梯，温舒曼手机响起，她正好转移注意力，低头查看手机。

这一看，吓得不轻。

秦慕深发来的，说人已经到了病房门口，叫她出来，说有惊喜。

她来不及回微信，步伐便已走过转角，抬眸正好看到快走到外婆病房门口的几人——赫然是秦慕深，以及抱着两个孩子的月嫂和秦婶。

她脸上表情复杂极了，一瞬间，多想自己会魔法，将他们全都变没！

不是害怕他们出现，也不是抗拒他们的到来，而是温巧玲跟自己在一起。

她不想让这个女人再跟秦慕深接触，丢人现眼，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宝贝孩子。

她不配！

她怕这个女人的脏污恶毒，玷污了孩子们的天真美好。

可是一切都来不及阻止。

仿佛心有灵犀，拿着手机的秦慕深突然回头，看向走廊另一边，见到温舒曼时，第一瞬惊讶，第二瞬便露出笑来。

但是第三瞬，瞥见女人身侧站着的妇人，他脸色顿时又复杂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