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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卷  59.直接

陈佳人在店里打烊后, 抱着那捧雏菊,回到家里,洗去一身疲惫。捧着一杯铁观音盘腿坐在沙发上, 琢磨季勉的名片。

她查了查他近几年来的经验。

夏侯元案完结之后, 他似乎有什么原因, 黯然离开安临城。尽管他作为之江大学的毕业生, 人脉圈子都在安临城, 他依然去了金陵,其中种种缘由不得而知,只知道后来他一直为了各类大小环保案件奔走。

看不出什么苗头来, 名片丢回茶几。靠着软软的真皮靠背,她瞥到玄关柜上的雏菊, 心里揣测不透其中意味。

门铃适时地响了, 她心里一沉, 之后砰砰直跳。

果然是容复立在门口,门打开的一瞬, 沉静地冲她笑,桃花眼一旦笑弯了,是很温柔的,看得她心头软软的。

他没有急着上前抱她。“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,居然花了一个礼拜。”

她的双眉一挑, 很是惊讶, 他们很久没有好好说句话了。

见她总算对他的话语有了回应, 满心喜悦, “先去北京和他过了最后一个单身夜, 又陪着他们去马尔代夫办了场婚礼,一定让我做伴郎, 累得够呛。”

她微翘嘴角,示意他进来,转身到吧台边帮他也泡了杯茶。端到茶几边时,见他一手握着那捧雏菊放到茶几上,“喜欢吗?”心情很好。

她端着茶给他,伸出的手一抖,她知道其中意味了,喉头一梗,垂着眼梢,“我不喜欢雏菊。”

一时无话,茶杯被他接在手里,“怎么现在都不给我煮咖啡了?”

“喝多了,苦。”她坐回他对面,目不斜视只盯着水面浮起的片片茶叶。

他喝口茶,突然轻笑一声,“是我鲁莽又一厢情愿,你不喜欢雏菊,喜欢什么呢?”抓过那束花,一副要丢弃的样子。

佳人看他有恼意,劈手夺了过来,拿起茶几下一个空敞口陶瓷瓶,走到水池边,灌上半瓶水,雏菊插/进去的一霎,蓬勃又热烈。他居然恼了,他有什么好恼的?她也恼了,“我喜欢皱叶玫瑰,和殷柔一样,和你的未婚妻殷柔一样。”

他刚想接口,下次带玫瑰来,却因为听到殷柔而住了嘴,说了半句的话临时收住,尴尬而意犹未尽,半晌,“提她干什么。”瞟了她一眼,轻声道,“她不管我……”算是对自己行为的开释。

“她不管你,所以你来这儿?”

隔着几米的距离,他终于重又看到她直视自己的双眼,微愠又失望,满眼都是落寞,他心里很不好受,嘴唇抿着,不知要说什么好。

她索性径直走上前。

仰视她的感觉很异样,他立刻站起身,还是让她仰着头比较好,这样看起来,她还是那个缠着他的小丫头,还是前几个月眼里满是羞涩与柔情的姑娘。

她上前一步,几乎和他相贴,踮起脚,双唇离他只有一点距离,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伏。伸出右手握住他牛仔裤上的皮带扣,用气声吐出一句话,“还是直接点吧。”左手解开他墨蓝色衬衫的扣子。

他的心急速地下坠,将她的双手握在胸前,“我来就为了做这件事?”

她嘴角一瞥,是个轻蔑的笑,“那你来干什么?你心里有爱人陈佳人,身边有未婚妻殷柔,你来我这儿,不就图个乐子?”

说话间,她双眉紧锁,圆润的小嘴向下勾着,愤愤的气息随着胸腔急剧地起伏。

他的双手又握紧几分,想要说两句辩解的话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“我……”他的舌头打了结,一时什么也倒不出来。

她嘲讽地看着他,双眼里却噙了泪,他无法辩驳,因为被她说中,后退的脚步踉跄,跌坐在沙发上,她心里也很难受,虽然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蛮横粗暴,可心里的难受一点也没有消减,反而因为他每次夜晚的到来,而愈发深刻。

在他身下的时候,她脑中会闪过宽阔廊檐下的陈佳人,和他亲密无间地亲吻对方;会想起殷柔闭上双眼吻他脸颊的神色,他们会结婚会有孩子。而她,只是个隐姓埋名,孑然一身的人。

鼻梁里酸胀得难以持续呼吸,箫弘安让她等待,等待什么?一场真爱?她这样的人,磨掉了自己急躁的性子、磨掉了自己的嫉恶如仇、磨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,似乎也磨掉了爱的能力——她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,去爱一个人太麻烦太累了。

“我们这种关系,到此为止吧,我要和殷豪订婚了。”她感觉自己把一大股泪水硬是咽了下去,抬头看他,笑得很牵强。

他点着头,失魂落魄地走出门。开车回去的路上,一盏盏路灯从他眼前闪过,像一帧帧的电影画面。他的脑中是过去、现在、将来交织的。

方才他差点说出点什么他压抑许久的话,却觉得对不起陈佳人。他爱了她很多很多年,但是现在,她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模糊,凡是能够清晰的面孔,都是身边这个“佳人”的,于是他不知道自己梦里看到的未来——在白色的廊檐下欣慰地看陈佳人和小女孩儿荡秋千,那个梦里陈佳人到底是谁。

手机响起时,他才惊觉,自己已经在地库干坐了半个多钟头。

“总经理的位置不可能给你坐。爷爷开口了,绿建也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,说你一定会帮忙拿到浣纱街地块的工程。”容修在电话那头说,语气是咆哮的,而容复完全不放在心上,知道他们一家子都色厉内荏,因为那光盘里,是打手一五一十交代,他们怎样受人指使,在这地库里要重伤他的。

当时他没有公布于众,因为他还是榕庄的弃子,是爷爷眼里忤逆的孙子,这种有伤容家颜面的事情,非但不会让爷爷可怜他,反而会厌弃他。而现在,大不相同了。

“我让舅舅考虑下。”一下挂断电话,可以想象容修在那头的气急败坏,却奈何不了他。这个家,说到底,还是爷爷做主,他喜欢谁、偏袒谁、包庇谁,谁就有大不相同的处境。

进门的时候,不由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。

齐叔听出来他进展顺利,候在门厅里,“那段时间,这边榕庄去法雨酒店出差的名单全整理好了,等你来看。”

他朝茶几上瞟一眼,厚厚一叠。

“当时法雨管理层在大换血,人员往来频繁了许多。”

他叹了一口气,坐到沙发上,一页页翻来看,想招呼给他倒杯咖啡,可想想,手艺一般,远没有在佳麦森林喝到的味道香醇,倒是挂念起方才在她家没能喝几口的茶水,“家里有铁观音吗?泡一杯来。”

飞快地把那叠带一寸照的名单从头浏览到尾,忽然想起什么,翻回中间一页,目光在一个满脸戾气的男人脸上停滞许久,这人……

**

殷黄翠微与安保主任的丑闻成了安临城茶余饭后的谈资。估计殷家也闹得天翻地覆,殷豪每次见佳人都愁眉不展,却又不便说什么,毕竟家丑不可外扬,更何况,还是这样难以启齿的家丑。

至于王德宝,听箫弘安说,被炒了鱿鱼,天天在家里赌博喝酒,反倒是比做保安时轻松惬意许多,这大概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,说这话的时候,箫弘安很是不屑。

弘安和佳人间的隔阂始终没消,他只在白天没事做,来佳麦森林消磨时间时才和她对坐聊上几句,给她些信息,都是有用的,佳人想谢他,但见他微睐丹凤眼,一副睥睨众生的神色,又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西子湖两岸柳叶垂下千万丝绦,鹭鸶在傍晚的水面上轻点,翠绿荷叶间酡红的花骨朵初现。

端午时节,佳麦森林应景地推出拇指大小的水晶甜粽。陈佳人坐在满是荷叶甜香的店堂里,寻思着,虽然殷氏一众过得都不好,夏侯元的案子却没有任何突破口。

突然来了个电话,存的是“小颖”。佳人愣了片刻,抚了抚自己荷叶边的衬衫领子,虽然有心帮她些,可她从不麻烦佳人,想要亲近也很难有机会,她打电话实在难得。

“佳人姐,我怕……”她好像在啜泣。

佳人一下子在沙发上坐直,她好像很惊惶,“你慢慢说。”

“我,我,不敢说……”那头似是捂着话筒很小声在说话,总也说不清楚。

“你方便出来吗?我接你出来喝点东西。”佳人拿起手包,驱车前往殷氏豪宅。

殷氏豪宅的花园里,孟志正立在花园的石头小径上回望那座宅子。

她怕?她怕什么?难道是撞破二人奸情?这光天化日,在殷雄的家,不太可能吧,她不禁哑然。

孟志看到她从车上下来,阴鸷的脸上满是狐疑,“陈小姐?殷少爷不在家。”

“那我进去等他。”佳人脸上挂着矜持的笑,从他身边绕过,而他的目光入炬,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

“陈小姐!”

佳人已经踏进门廊,正要按铃,背后孟志一声叫住她,声音里透着冰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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